女孩失落地咬着嘴唇: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……”年轻人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,“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的样子。”

这算什么理由?女孩只能再次追问:“为什么?”

那人说:“你如果看见我,那我在你心中的形象便彻底毁了。”

女孩总算摸到些眉目,她小心翼翼地猜测道:“你觉得自己长得很丑?”

“是的。”那人重重地强调说,“--非常丑。”

“那又怎么样?”女孩坦诚说道,“如果我喜欢一个人,我看重的是他的本质,而不是他的外貌。”

可那人并不认同这样的说法。

“当你双目失明的时候,是这样的……可行你的视力已经恢复了,情况便会不同。”他悲伤地说着,“你不会喜欢我的,你只喜欢那个看不到的人。”

女孩从对方的话语中读出既自卑又留恋的味道。她心急如焚,不知该怎样才能劝服对方。忽然间,她心念一动,想到了一个主意。

那人竟是自觉长得太丑,所以不愿见面。对方既已抱定了这样的想法,自己再怎么解释也难以令他释怀。但如果双方能够见面,自己倒可以用真诚而又热情态度向对方证明心迹。这方法既简单又直接,胜过任何言语上的雄辩。

想到了这一层,女孩决定向对方抛出一个善意的谎言。她说:“我的眼睛现在还不能看东西呢,就算我们见面,我也看不见你的。”

电话那端的人沉默着,不置可否。

“我眼睛上的纱布还需要一周才能拆开。”女孩怕对方不相信,便多解释了一句,然后她又劝说道,“你不想来见我最后一面吗?等我的视力完全恢复之后,可能就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了。”

女孩觉得对方没有理由拒绝自己的建议。只要那人同意见面,她就可以蒙着纱布赴约,然后再出其不意地将纱布解开。那人只是不敢让自己看到他的容貌,但如果真的看见了,而自己却仍然喜欢他,他的心结也就荡然无存了吧。

可惜这只是女孩一厢情愿的想法。那人却苦笑着说:“你骗我,你的眼睛已经能看见东西了。”

女孩忙辩解:“不,我真的看不见。”

那人“嘿”了一声,忽然反问道:“一个眼睛上缠着纱布的人,有什么必要在大白天还拉着窗帘?”

女孩愕然怔住,转头往卧室窗口处看去--那里的窗帘严严实实的拉着,确实是个难以辩驳的破绽。

可那人怎么会发现这个破绽呢?女孩略一思忖,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。她快步冲到窗前,撩起窗帘的一角,从三楼窗口向外看去。

此刻正是一天中日照最强的时分,阳光刺入女孩的双眼,带来一阵酸瑟的痛感。但女孩已顾不上爱惜自己的眼睛,她的目光往楼下扫了半圈,很快便直直地定在了某个方位上。

在距离公寓楼不远的绿化带中站着一个长相丑陋的年轻男子,他拿着一部手机保持着通话的状态,目光则正与窗口的女孩相对。女孩的出现似乎在男子的预料之外,他的神色有些慌乱,手机也离开了耳边,随着手掌慢慢滑落下来。与此同时,一种难以抗拒的力量则牢牢地控制住了他的身体。

那力量来自女孩的眼睛,明亮的、漆黑的、充满了神彩的眼睛,一股动人的波光在那双眼睛中流动着,就像小提琴的乐曲声一样优美。这样的眼睛镶嵌在女孩秀美的面庞上,沐浴着明媚的阳光,构成了年轻人一生中所见过的最美丽的画面。他贪婪地享受着这幅画面,难舍难离。

女孩也把手机垂在胸前。此时此刻,言语交流已成了多余的累赘。她只需要和那男子对视着,便能感受到对方的心绪。

俩人就这样互相看着,整个世界似乎都随着他们的目光而静止。也不知过了多久,楼下的男人首先从沉迷的状态中清醒过来,他拘促地低下了头,似乎在躲避着什么。他的这个动作立刻刺激到了女孩,令后者紧张而又焦急。

“你不用躲!我根本不在意你的相貌!”女孩忍不住叫出了声。

年轻人重又抬起头来看着女孩,不过这次却只是匆匆的一瞥。随即他便转身向着远离楼宇的方向而去,步履坚决。

“你别走!”女孩徒劳地呼喊着,却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。情急之下,她也转身离开窗前,直往卧室门外奔去。

客厅里的慕剑云被突然冲出来的郑佳吓了一跳,下意识地问了句:“怎么了?”后者却顾不上回答,开门就往楼下跑。慕剑云连忙也跟着追出去。俩人一前一后,很快便冲到了楼前的空地上,只可惜视力所及之处已经没有了那个年轻男子的身影。